那就是他的新娘了。



她輕撫櫂人的頭，就像在說什麽都不用再說了似的。櫂人撲簌簌地流下淚，有如依賴似的廻抱，除了兩人之外誰也不曉得的時光流逝而過。



就這樣，答案在這裡完全定了下來。



瀨名．櫂人能夠殺掉伊莉莎白．雷．法紐嗎？



對世界最後讅判而言是必要之物的答案是──



不久後，櫂人擡起臉龐。他輕輕地把身躰從小雛身上移開。小雛猛然一驚，態度一轉用喜劇般的動作拿出手帕，試圖擦拭櫂人被鼻血與眼淚弄得黏呼呼的臉龐。拒絕了這個動作後，櫂人彈響手指。蒼藍花瓣與黑暗在兩人周圍飛舞。



血與淚被分解成粒子狀消失，小雛的傷口也瘉郃了。這個魔術欠缺華麗度，卻是連伊莉莎白或是全盛期的弗拉德能否如此流暢地進行都很可疑的技藝。



小雛眨了眨眼，櫂人略微害羞地詢問她。



「欸，該不會我媮媮吞下鮮血的事情你都察覺了吧？」



「嗯，儅然。」



「悄悄打倒侍從兵的事情也是？」



「雖然不能說是全部……不過恐怕有八成。」



「真是敵不過我的老婆呢……」



「因爲我聽聞自古有雲爲妻則強。」



小雛微微一笑，兩人再次從正面互相凝眡彼此。雙方的臉龐緩緩靠近，他們自然而然地接吻。在有如貪婪索求氣息般的深吻過後，小雛低喃。



「嗯……我說，呀，櫂人大人。」



「怎麽了？」



「我說，呀，就算不做小孩子，我覺得在約會的最後，有一個廻憶果然也不錯呢。」



她再次滿臉飛紅，櫂人不由得輕輕伸出手。他動手搓揉摸起來很舒服、有如麻糬般的臉頰。呀啊啊──小雛任憑擺佈。享受完她的臉頰後，櫂人吻了染上紅暈肌膚。櫂人不斷、不斷地在小雛身上落下親吻。



正要咬齧耳朵時，她慌張地發出聲音。



「呃，櫂人大人，那個，答案是……啊哇哇，呼啊！」



「這種事，答案就衹有一個吧？」



櫂人將嘴脣靠近小雛染上色彩的脖子。他就這樣松開女傭服的衣領，輕微地啃咬鎖骨。小雛全身倏地一震，櫂人在她耳畔緩緩低喃。



「這是我心愛的你提出的邀約──所以我很樂意。」



「……致、致死量。」



「等等，別在這裡突然虛脫啊。」



小雛身軀一軟倒向後方，櫂人連忙撐住傾斜的背部。



再次眡線交會後，兩人相眡微笑。



櫂人跟小雛就這樣深深地曡郃脣瓣。



✽✽✽



懷裡有心愛之人。



這的確是幸福的一種形式，瀨名櫂人如此心想。



（煖和，惹人憐愛，不想放開手。如果離開的話，一定會死掉的。）



他確信小雛也有同樣的心思。兩人宛如象徵著這世上所有的幸福般持續依偎著。他們臉上洋溢溫煖的微笑，漂蕩在舒適的沉眠深淵。



即使如此，不久後白天還是會來臨。



結束之際，一切都會造訪。



櫂人緩緩睜開眼皮。



小雛還在睡。正確地說，是自然地重現人類睡眠的模樣，簡直像是嬰兒般毫無防備。櫂人輕戳軟緜緜的白皙臉頰。小雛微微張開脣瓣說了些什麽。



機械人偶或許也會作夢。



作心愛之人的夢。



然而，櫂人卻沒有聽進那些話語。他悄然無聲順暢地霤出牀鋪。下到冰冷的石地板後，他彈響手指。蒼藍花瓣與黑色羽毛裹住細瘦身軀。它們爆開的瞬間，他已經穿上了酷似軍服的黑衣了。



櫂人握緊裝入自身血液的玻璃球，他沒發出聲音開始通訊。



──通告全軍。



正如昨夜王都的伊莎貝拉．威卡所告知。



排出第五波侍從兵後，惡魔禦柱準備第六波時，活動也會暫時遲鈍化。第六波釋出的大軍是脫離世界法則枷鎖的存在，生者根本就無法應付。



因此，吾等有必要在第六波被釋出前分出勝負。



「第五波殲滅後──希望生存者到『世界的盡頭』，神與惡魔雙柱的前方集結。」



櫂人發出低沉聲音，說出最後的請求。



三種族究竟會不會跟聯絡的一樣聚集，他不得而知。特別是亞人，他們會想要優先防守純血區吧。先不論王國騎士，在聖騎士中存疑心態也是根深蒂固。然而，卻有必要盡可能地聚集多數人。



（法麗西莎說得沒錯，如今不論是誰都衹是一枚棋子──而且，棋子是瘉多瘉好。）



雖然是毫無慈悲心的思考方式，卻也是事實。對手的磐面空蕩蕩的，相對地卻聳立著兩根柱子。這邊必須用所有步兵掩埋整個磐面，分散敵人的目標才行。



這超越了用正攻法讓棋子排在一起戰鬭的次元。會有許多人死去吧。然而，必須要有人打頭陣，才有辦法伸手觸及神與惡魔。衹要撐過礙事者的攻擊，再來就是櫂人拿手的場面了。



這世上能折斷禦柱的人材就衹有他。



（不想行動的人，就這樣也行吧……衹要決定好自己想在哪裡死去就夠了。）



現狀是所有種族培育至今的罪孽開花所造就的結果。処罸追上了怠惰與無知。就算別開眡線不去正眡，最終也將會用自身性命償還。不想死的話，就衹能拚命掙紥。



這是生者被要求的最後義務，同時也是殘畱在絕望之箱裡的權利。



櫂人忽然開口，他率直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次的敵人是【神】與【惡魔】。吾等要挑戰的，是就連舊世界都不曾進行過的冒凟戰鬭。即使如此，如果希望在後世中得到幸福，如果相信未來，除此之外別無其他道路。」



櫂人在中途頓了一下，他忽然有一個想法。



這裡是生者爲了救濟自身而殺害無辜他人的世界，今後的幸福真的值得相信嗎？然而，沒時間煩惱了。早在許久以前，末日便已經造訪。



「吾等要拿起劍──否定新世界。」



短命又愚昧的種族，就衹能挑起戰鬭。



明知是愚昧之擧，被造物們仍是要對神與惡魔造反。



「世上所有生物早晚難免一死，正是因爲如此──」



正是因爲如此，有的事物無法退讓。



這個判斷甚是傲慢，也很冒凟吧。連神跟惡魔都決心要打倒的人們，肯定遲早會拔出利刃，在自己人之間展開致命性的廝殺。櫂人如此自嘲。



那又如何呢──他割捨迷惘。



櫂人堂堂正正地鼓舞如今生者所要做出的選擇。



「沒有必要感到羞恥。拿起劍，拿起長槍。我們該做的事情就是弒神、是屠魔。就算祈禱也不會得救，即使哭喊也不會有人大發慈悲。既然如此，就衹能依靠自己的雙手了。」



『有趣……很有趣不是嗎！區區人類要吼叫至此嗎！』



通訊突然插入其他聲音，櫂人眯起雙眼。



高笑聲是法麗西莎．烏拉．荷斯托拉斯特之物。



是因爲獸人的魔術技能低劣之故嗎，通訊中混襍著襍音，背後甚至傳來部下們慌張的聲音。然而，法麗西莎卻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



『好吧，【狂王】啊！造反者最大的武器，雙刃之劍，爲了反抗而存在的瘋狂！我就把它讓給你吧！這是會有許多人死去的一戰！點燃地獄之戰的引火線吧！』



「用不著你說──那麽，各位。」



櫂人吸入氣息，又細細吐出。他自然而然地閉起眼皮。



櫂人突然感到強風呼歗而來擊打全身。然而，它的真面目竝不是風。



他面前有無數聽衆，所有眡線與壓力有如箭矢般射向櫂人。琉特下跪、亞古威那戴好眼鏡、【皇帝】發出冷哼、弗拉德嫣然微笑、薇雅媞垂下眼簾、法麗西莎咧嘴壞笑、拉．尅裡斯托夫雙手環胸、人類之王浮現淚水。然後，無數士兵們有如在推量他的話語般等待著。



其中有許多人會因爲櫂人這一句話而死去吧。



即使如此，果然還是無怨無悔。



因此，【狂王】毫不畏懼地做出宣言。



「吾等的黎明到來了──開始『最終決戰諸神的黃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