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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淡淡地回道:托你的福。

  十八闻言,苦笑了一声,师兄,你恨我吗?

  十七没言语。

  十八早知了这个答案,然而那股灼人的痛还是猛然涌出,激得他咳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能搞清楚,这痛究竟是什么,为何当他每每想起师兄时,就会出现。

  他明明喜欢的是师父。

  母亲便是被那孟浪花心之人害了一生,因此他爱的人定然是温润如玉,端正清雅的。

  合该是师父那样。

  可是为何?为何

  他琢磨了一辈子,也没有想明白。

  而现在,终究是来不及了。

  师兄。十八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坚持将话说了下去,你当然恨我怎么可能不恨呢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十七顺势坐在他床边,晃荡着双脚,你知道就好。

  那阵猛烈的咳嗽慢慢止住,十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苍老干枯的手指一点点向十七搭在床沿的指尖挪去。

  他的目光随着手指一点点移动,沾着血的嘴唇嗫嚅着什么。

  十七费了好大力才听清。

  他说的是,我试过救你的。

  十七还没想好怎么回他,却见那只不断向他靠近的手,在离他指尖一寸处,突然停下了。

  十七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向他看去。

  果然,那双苍老混沌的眸子已经合上了。

  十八去了。

  十七看着床榻侧边与他近在咫尺的手,竟不觉得有多难过,只是木然得觉得,心上似乎有一处空了。

  空荡荡的,露着风。

  他的手指机械地向前挪动了一些。

  终于还是让两只手碰到了。

  只是十八的手早已没了记忆中的热度,只余一片冰凉。

  悲伤层层叠叠将他的内心填满,十七有些有些受不住地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的身影比方才淡了些。

  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一抹偷度时日的魂,靠寄居在小孩儿的身上才能活着。

  但小孩儿刚刚将这里留给了他和十八,已经独自出去了。

  十七转身去寻他,很快便在殷擎的殿外找到了他。

  然而此时的小孩儿和刚刚完全不同。

  浑身上下几乎是在血水里泡过一边,身上的血腥气浓得吓人。

  然而与之相对的却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和一双暗不见底的黑眸,小孩儿,不对,阿渡,你怎么了?十七说着,试图上前将他抱进怀里。

  然而他现在没有实体,根本碰不到殷离舟,只能干着急。

  阿渡,发生了什么?和师父说。十七看他这副模样,更加着急。

  不知他在耳边唤了多久,殷离舟才终于有了几分反应。

  他抬起手指,在衣服上轻轻一按,立刻便染上了一片血迹。

  殷离舟将沾着血的手指递到十七身前。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师父。

  唉。十七立刻应道,虽不能触碰,但还是努力做出一副虚握住的样子。

  这些血。殷离舟说着,闭上了眼睛,面上看不出悲喜。

  是我父亲的。

  十七一惊,虚握着他的手松了。

  魔尊的继任大典很是隆重。

  但十七却没参加。

  殷离舟加冕时,他正立在一人高的水晶镜前。

  镜面上映着的不再是一道虚虚的影,而是一副新的身体。

  修身挺肩,眉目俊朗,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唇形偏薄。

  若是熟悉的人定然能一眼认出,这是上一任魔尊的身体。

  看着镜子中熟悉的身影,十七忍不住抬手摸了上去,然而只摸得一手的冰凉。

  他觉得自己着实有些不正常,明明有重获新生的机会,却偏偏要了十八的脸。

  唉,如今做什么都不方便。

  不过话虽如此,其实他也没什么要做的。

  在冥渊呆了百余年,他早已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在哪儿都多余。

  所以便日日顶着上一任魔尊的脸,藏在殷离舟的殿内混吃等死。

  他以为往后余生,也就这样了。

  但谁知,一道天劫便将殷离舟劈了个半死,然后便再也不知所踪了。

  十七哪能不管自己的徒弟,戴了张面具便出了山,四处寻找,好不容易在却隐山上找到了他。

  然而还没来得及将他带走,殷离舟便被单明修一掌拍下鸣山,落了个尸骨无存的境地。

  十七不相信他那么厉害的小徒弟就这么死了,日夜搜寻他的灵魄。

  可是天地间空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冥渊又一次大开,这也意味着现任魔尊的寂灭。

  他的小徒弟真的死了。

  十七缩在偌大的宫殿内,觉得日复一日,愈发凄凉。

  红尘漫漫,只留他一个人该多孤寂。

  这么想着,十七将赤色鬼面面具戴在脸上,重新踏进冥渊。

  待他成了魔尊,就可习魔界所有宝典。

  总能找到办法的。

  他只能这样想。

  不然又能靠什么撑过这漫长无尽的孤寂。

  第48章 殊途

  在冥渊已是待了太久,再待下去,殷离舟的身体便该撑不住了。

  因此陈三道抬手扶住殷离舟,将他拉起,道:阿渡,你不宜在这里待太久,该回去了。

  殷离舟点了点头,顺势站起身来和陈三道一起向外走去。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殷离舟欲言又止道:师父,那个女人

  陈三道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女人?

  就是让你不惜炼成万人坑的女人。

  陈三道语塞半晌,装出一副洒脱的模样回道:人类,早已去了。

  殷离舟闻言,不知想起什么,唇边泛起一丝苦意,人妖殊途,这条路不可强求,当初我母亲与

  说但这儿,殷离舟突然哽住,面色瞬间冷了下去。

  陈三道自然知道原因,忙道:这我自是知道的,那万人坑也不过是试试罢了。

  殷离舟面色稍霁,语气冷淡,也不知是说给谁听,那就好,殊途总难同归。

  陈三道刚欲接话,便听不远处突然掀起一阵哄乱之声。

  陈三道向那儿看去,便见一群妖魔向他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