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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京城旧人(6)





  他的话听得温惜花一愣,却很快旧态复萌,嬉皮笑脸地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刚刚死掉的,都是什么人?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楚桐点上了灯,关起门,道:“没有关系。”

  温惜花道:“哦?”

  楚桐道:“只不过一个月以前,我还是大同县的县令,而钟快腿则是大同县衙的捕快。”

  温惜花道:“钟快腿是谁?”

  楚桐道:“就是你刚刚问的死人,装作朱嫂她娘,其实是她丈夫的男人。”

  听完楚桐的叙述之后,已是东方发白,温惜花摸着下巴道:“那么,你在胥老爷的发间究竟摸到了什么?”

  楚桐微笑道:“什么东西也没有,我只摸到他的发根是湿的。”

  温惜花的眼睛亮了,一拍脑袋,他大笑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有人用冰保住了尸体不腐,怪不得后来说尸首烂太快太怪,怪不得凶手‘只可能是’五寸一。”

  楚桐也笑了,道:“钟快腿身为大同最好的捕快,观察力自然不会太弱,他注意到我那时神色不对,好奇之下也去伸手摸了一摸。”

  温惜花笑道:“若我所猜没错,他虽然摸到了,却没有想到。”见楚桐不搭话,他又道:“但是他直觉其中必定有诈,却也没有忘记,说不定就把这说给谁听见,传到了真凶耳边,惹动了凶手的杀机。”

  楚桐点头道:“不错,钟快腿有一晚喝酒回来,差点被伏伺在旁的凶手所杀,回家之后他左思右想,虽然还是不知真相,却已知道自己身处险地。”

  温惜花接道:“他一个小小捕快,武功不行,又有家累,此事因你而起,只好病急乱投医,带了老婆易容换姓上京找你。”他忽地笑出来:“让他和他老婆去妓院藏身,这个主意一定是你出的,真真妙极。”

  楚桐也忍不住笑道:“那时我也别无他法。他和我若在一处,我也护不住他。反而是两处分开,凶手摸不清我的底细,既没有把握一起干掉我,也不会一时冲动干掉钟快腿。”

  温惜花叹道:“说到这里就是我的不对了,昨晚我惊走了那个夜行人,凶手知道你背后有人撑腰,狗急跳墙之下索性一狠心,干脆先杀了他们夫妇灭口。接下来……”

  楚桐轻笑道:“接下来,自然是要来杀我了。”

  他笑的样子很惬意、也十分享受,所以温惜花的脸忽然就垮了下来,苦笑道:“糟糕。”

  楚桐道:“什么糟糕?”

  温惜花道:“糟糕的自然是我,我这次要大大的糟糕。”

  楚桐目光闪动,笑道:“要被人杀的又不是你,你糟糕什么?”

  温惜花拉长脸道:“你想,我既然是你的朋友;还打算要一直跟着你;又说了已经搀和就不罢手——那现在你命悬危卵,这个保镖自然舍我其谁?”

  楚桐板起面孔,道:“你可以不当。”

  温惜花叹道:“我也想,可惜我不敢。”

  听他说得痛心疾首,楚桐微微一笑。他这样笑起来,一下子显得年轻了很多,神情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清爽和干净,黑色的眼睛也去了沉冷之意,透出些许温柔天真来。

  温惜花忽然道:“小白,你实在比起从前开心了许多。这一个晚上,我看见你笑的次数比过去这些年加起来还要多三倍。”

  他这样说,楚桐却沉下了表情,低眼半晌,才道:“人生有得有失,我虽然没了武功,至少现在可以想笑就笑,无须顾忌。”

  温惜花突然道:“我想起来一个人……”

  楚桐眉目一动,道:“莫非是‘葫中有乾坤,肚里藏日月’的大笑和尚?”

  温惜花点头,笑道:“不错,到京城已近十天,我还没有去天龙寺找过大笑,也不知他没了葫芦,现在都用什么装酒。”

  楚桐推开了窗,外面已是东方发白,他悠悠地道:“今天天气很好。”

  温惜花眼睛一亮道:“你愿意陪我去?”

  楚桐叹道:“温公子,我的命现在在你手里,你要去哪里,我怎么敢不愿意?”

  京城里,什么地方都可以花钱。可所有这些地方,只有一处,无论你手里有一文还是万金,都会一视同仁。这就是天龙寺:天底下大约还没有一家寺庙,会嫌弃香火钱。天龙寺乃是百年古寺,建在云华山顶,托了京城的地势之便,刹中香火四时不断,拜山的善男信女向来络绎不绝,一路上小摊小贩的叫卖也不绝于耳。

  山道只走了一半,温惜花就带着楚桐改走小路,他看楚桐回头望了望,忍不住笑道:“我还怕你嫌吵,带你走这条后山小道,若你想走前面,我们就再回去。”

  楚桐摇头道:“不是。”温惜花道:“那你是看见了什么?”

  楚桐点头,微微一笑道:“若我没有看错,刚刚的,似乎是一个熟人。”

  温惜花奇道:“旧相识?是谁?”

  楚桐又一摇头,道:“一面之缘的人。我看见了胥家的一个丫环——就是发现胥老爷尸体的那一个。”

  温惜花眼睛一转,笑道:“如此说来,主角到场,好戏也要开锣了。”

  楚桐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个收场不要来得太快,别叫看戏的人失望了。”

  温惜花已经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和尚是个臭棋篓,这次一见你,必定要拉着你下棋,还是将就让我来应付吧。你也可以四处去看看。”

  楚桐露出一丝笑容,朝朋友点点头,两人就此别过。他沿着天龙寺后山小门进来到大殿,只见正殿中央香火缭绕,人来人往,黑压压跪了一大片都是来上香的人。楚桐远远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就转到了偏殿。

  才进没两步,他就已看见了胥老爷的一家子。

  胥夫人站在一位老僧旁边听他讲经,一边听一边抹眼泪,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家人丫环站了一排,约有二十来口。

  胥子常先发现了楚桐,他一愣,马上又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楚桐只是个七品小官,胥家财大势大,向来结交的都是权贵。如今世事更迭,胥夫人果然一改那日新丧时的热络,连嘴都懒得张,只是远远地朝他点了点头。楚桐也不动气,走上前去道:“胥夫人,胥公子,今日可是来给胥老爷做法事?”

  话音刚落,胥夫人的眼眶又已红了,胥子常一拱手道:“楚大人,劳您费心记挂,因家父死得凄凉,家母执意要到天龙寺来做场大法事超度,这已经是第十天了。”

  楚桐转向胥夫人道:“夫人请节哀顺便,多多保重。如今逝者入土为安,凶手又已伏法,想必胥老爷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胥夫人听得连连点头,容色和缓不少,道:“多谢楚大人,这边法事将毕。楚大人若不嫌弃,外宅就在山下,请到寒舍小坐片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