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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1 / 2)





  电梯匀速下降,容茵却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都在失重,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那种力气大到捏青了自己的手臂都不自知,可仿佛唯有这样,她才能更清醒一点。她紧紧咬着唇,前不久她因为汪柏冬要求署名的事而忍不住哭出来,可此时此刻,明明觉得心脏如同被人捏在掌中反复揉搓,眼睛却连一点湿润都没有,反而干涩得让她头痛欲裂。

  容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楼层的,走出电梯门才想起来,房间的门卡似乎不在这件工作服的口袋……她站在电梯门口,一手捏着手机,另一手机械地摩挲着工作服的所有口袋。

  “你怎么在这儿?”

  容茵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汪柏冬苍老的面容。即便明知道汪柏冬不大喜欢自己,容茵此前也从没对他产生过任何好恶的情绪。蛋糕署名事件之后,她和汪柏冬的关系看似冷淡,但她能够隐隐地感觉到,汪柏冬对自己态度其实有所缓和。后来容茵甚至反复考量过,当时汪柏冬的那种态度,说是一切为公也不为过,毕竟唐清辰请他来做导师,就是为了能有个专业人士在关键时刻能为唐氏大局力挽狂澜。是她和殷若芙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而有关雕花技法,在殷家内部又有着一段不为外人所知的往事,当时她的反应其实是有点过度敏感了。

  “我问你,你怎么这个时间段会在这儿?”汪柏冬皱着花白的眉毛打量她:“身体不舒服?”见容茵迟迟没有反应,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你如果……身体状况不合适,现在请假退出也是可以的,活动还有几天就结束了,少你一个大家也能应付得来。”

  电光石火间,容茵领悟了什么,她直愣愣看着汪柏冬:“你是……唐清辰的舅公?”

  汪柏冬眯了眯眼,眼角的褶皱更深了些:“你和清辰聊过了?”

  他改口叫清辰,而不是唐总,就证明自己说对了。容茵惨笑一声,踉跄着步子往自己房间走去。

  汪柏冬在她身后喊:“你这算什么态度?”

  容茵脚步未停:“我退出。”

  汪柏冬说:“你要什么?”容茵声音太小,而他确实年纪有些大了,一时间没有听清容茵到底说的是什么。

  容茵猛然转过头,她站直了身体,一步一步朝汪柏冬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她神情不再是平时那副温温的样子,一脸平静,却让人觉得疏离,这个样子……真的和当年的殷筱晴有几分相像。汪柏冬忍不住也跟着挺直了脊背。

  容茵垂下双手,她觉得人有时候大概真的是有点贱的,一个人站在电梯里时她觉得仿佛天都要塌了,站都站不稳,可谁能想到几分钟后她面临汪柏冬的嘲弄,能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如水呢?

  一个人只有一再地面临打击,才会知道所谓的临界点根本不存在。

  人这种动物,越是面对挫败,才越会变强,而安逸和懒惰只会让人软弱,渐而变成不靠别人就活不下去的废物。

  “我说,i quit!”容茵微微一笑,又回到了刚回国时那个跟谁都不熟,对所有人都提防很高的姿态,那个不依靠任何人也能活出滋味儿来的自己:“还有,我从不知道一向声名在外德高望重的汪柏冬,有一天也会跟个长舌妇一样到处嚼舌,散播不实的谣言。我没有怀孕,更没有滥交,我今天只是生理期所以身体不适。而你们家上下从你到唐清辰都从心里面烂透了,总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才觉得安心。这里我多一分钟都不想呆,因为多呆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说完这些,容茵转头就走,她一路奔回自己的房间,才发现门卡和手机一起被自己捏在手里,而自己刚才还像个傻子一样站在电梯门口摸来摸去。

  她默默看着自己的鞋尖,低笑了一声,拿卡片刷开房门。

  五分钟后,她背着包出现在了酒店一楼的大厅。

  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本以为是林隽或是其他人发来的解释内容,却不想最上面那条信息赫然写着:“容茵快来!江湖救急!!!!!”

  第137章 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说好永远的,不知怎么就散了。最后自己想来想去,竟然也搞不清楚当初是什么原因把彼此分开的。然后,你忽然醒悟,感情原来是这么脆弱的。

  ——张爱玲

  一连串谈好表现出发信任的急迫,容茵皱着眉打开微信,发现消息是杜鹤发来的。最上面几条都是语音。

  酒店大厅人来人往,多数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容茵一身白色t恤站在人群中格外跳脱。这些天都住在酒店,她对这里的建筑构造已经十分熟悉,很快便找到一个较为僻静的拐角,她打开那几条语音逐条去听。

  第一条是:“容茵你在哪?好像出大事儿了!快回来!”

  第二条是:“你还记得我们从活动开始前就在准备的那个电影节闭幕式的蛋糕吗?超大的那个,一共9层,当时汪老头儿还让我画了设计草图的!那个蛋糕的蛋糕坯本来应该今天烤好的,可是我刚刚去后厨看,所有原材料袋子都破了,面粉里掺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牛奶、黄油都被破坏了,这些都不要紧,随时都可以再采购,但最恶心人的是,这个蛋糕必须要用到的切尼车厘子红酒全被砸了。切尼本来就是个很低调的酒庄,车厘子红酒一年只对外公开贩售3000瓶!现在哪怕能跟酒庄老板紧急续订,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

  切尼车厘子红酒一年只公开贩售3000瓶,而为了准备这款高达9层的车厘子红酒蛋糕,汪柏冬一早便凭借与切尼酒庄老板的私交将去年秋天的这批红酒全部拿下。据说汪柏冬为这款私人订制蛋糕已经筹备三年之久,此次平城国际电影节闭幕式也是他第一次将这款蛋糕完整地呈现在大众面前。无论是容茵、杜鹤还是唐清辰本人,都尚未见过这款蛋糕的最终版式。

  第三条仍然是杜鹤:“容茵,帕维尔不见了,仓库和酒窖这么多重要材料被损坏,他嫌疑最大。刚唐总亲自来了一趟,现在大家都知道帕维尔走之前最后见过的人,是你。”

  第四条:“抱歉啊,容茵。”

  再接下来是林隽的消息:容小姐,汪老刚才心脏病犯了,你……你能不能过来一趟?你和唐总之间……真的都是误会。

  容茵缓缓揪紧了背包带,如果说3000瓶切尼车厘子红酒全部被毁,尚且可以通过及时更换红酒聊作弥补,那么汪柏冬在这个关键时刻倒下,才是对此次电影节闭幕式最致命的一击……红酒没有了可以替换,蛋糕做不出来可以另想办法,可这个节骨眼上,上哪再去找一个汪柏冬调兵遣将、掌控全局?对比之前孔月旋和几位贵宾的食物过敏事件,眼下这个对唐氏最为可怕的危机,竟然来源于她。

  汪柏冬为什么会心脏病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为什么。

  容茵觉得手指冰冷,她盯着手机屏幕反复看了几次,才最终确定,林隽说的那几句话是真的。

  汪柏冬真的被她气病倒了,而语音消息里杜鹤的最后两句话仍在耳边回响:“刚唐总亲自来了一趟,现在大家都知道帕维尔走之前最后见过的人,是你。”

  容茵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摁下通讯录里那个名字。

  电话那端很快接通,传来的是杜鹤焦急的声音:“容茵,你在哪?”

  容茵望着大厅里步履匆匆的工作人员,声音一开始抖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杜鹤,先别管这些,红酒的事,你有没有办法?”

  杜鹤身边一开始乱糟糟的,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后来嘈杂声远了,大概是她换了个地方说话,但声音仍然非常小,要十分留心才能听清:“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红酒一瓶没剩,全在酒窖,全被毁了。现场我去过,一看就是自己人干的。而且容茵,帕维尔消失的时间太凑巧了……”那边有所停顿,语气愈发小心翼翼:“容茵,现在的情形对你很不利。”

  容茵留意到大厅里有工作人员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她低下头,转身,快速向外走去:“其他品牌的樱桃红酒都不可以吗?”

  杜鹤低声说:“或许可以,可现在汪老病倒了,咱们这边群龙无首,大家都乱了。连殷若芙都跑没影儿了。”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听起来仿若有一种奇异的兴奋感:“现在没人主持大局,容茵,你要不要回来?我们两个一起想办法?”

  有那么一瞬间,容茵有点听不真切杜鹤的声音。等她完全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已经坐进自己那辆绿色的小皮卡里。许多天没有开动它,容茵一手摸着方向盘,努力捱过鼻端的那股酸涩,说:“我不会回去了。杜鹤,汪老的病是我的错,但我相信,他和帕维尔都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以撑起大局,对吗?”

  手机那端难得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末了,杜鹤说:“容茵,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容茵笑了一下:“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杜鹤吸了一口气,说:“事先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容茵,你这样指责我,对我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