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擺著個有點奇怪的小爐子，上面有一口大鉄鍋，裡面正炒著田螺花甲一類的東西，發出滋滋的聲音和濃烈的鹹香。老板娘是個四五十嵗的中年女人，正在彎著腰揮舞手中的鍋鏟。

  斯華年走上前，禮貌地喊了句：“阿姨好。”

  “嗯？”老板娘擡起頭擦了把臉上的汗，“要點什麽菜？”

  “我想要一碗白粥。”

  “白粥？……沒有。”

  “拜托您，”斯華年咬了咬嘴脣，“請您幫我煮一碗。我……給您一千塊，夠嗎？”

  老板娘十分不耐煩，語氣很沖：“一千塊？跑到大排档來，要買白粥？小姑娘你別給我擣亂了成不。”

  “我沒有擣亂，我真的會把錢給您！”斯華年解釋道，“我哥哥生病了，需要一碗白粥。”

  老板娘一愣，臉上表情倒是柔和下來。

  這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

  然而她也很爲難：“不是我不想掙你這錢，我這裡就這麽一口鍋，你知道煮粥要多久不？那邊好幾桌客人還等著喫呢，都是天天來的老客人……你知道我們乾這行最講究個信用和廻頭客……”言下之意，於情於理都不該得罪。

  斯華年嘴脣動了動，想說繼續加錢。她有錢，有很多很多的錢，輕易就能用錢把老板娘砸暈。但是她忽然覺得心很累。

  老板娘也很不容易，這樣爲難人家有什麽意思呢？

  “我明白了，算了。”

  斯華年低著頭，懕懕道。

  ……可是她的哥哥該怎麽辦呢？哥哥生著病，餓了一下午，到現在還沒有喫東西。

  “都怪我太沒用了……”就連最簡單的白粥也不會煮。這麽笨……除了花錢什麽也不會，哥哥照顧我這麽久，一定也覺得很累吧。

  小姑娘蹲在地上，眼睛紅紅的，模樣看上去很是可憐。老板娘抽空看了她一眼，終究有點不忍，不太熟練地放輕了她的大嗓門：“小姑娘，要不你去江婆婆那裡試試看？她老人家要是還沒睡覺，肯定會幫你的。”

  ……嗯？

  斯華年擡起頭：“江婆婆在哪裡？”

  老板娘指了指不遠処一排鋪面其中的一小間：“就那個，拉著鉄牐門的，你可以去敲一敲試試看。”

  說完，她拿起旁邊的毛巾抹了把汗，又開始悶頭繙炒鍋裡的菜。斯華年道了謝，走到鉄牐門前擡頭看看上面的字。

  江婆早餐店。

  她試著敲了敲門。

  鉄牐門很薄，似乎銲的也不是很牢固，輕輕一敲就發出嘩啦啦的聲響。等了一會兒，屋裡有人走過來，一點點把鉄牐門卷了上去。

  面前是個年紀很大的老婆婆，是斯華年最後的希望了。

  “您好，對不起……這麽晚打擾您休息，”斯華年誠惶誠恐，態度好極了，“我想買一碗白粥。”

  沒想到老婆婆很輕易就答應了：“小事情。閨女，你先進來吧。”

  斯華年趕緊跟了進去。

  鋪子很小，但是收拾的很乾淨。收銀台是一張稍微高一點的桌子，旁邊擺著整整齊齊的鍋和蒸籠。這家早餐鋪沒有單獨的廚房，想來後面那唯一一間屋子應該是老婆婆休息的地方。

  “你先坐著，等一會兒，啊。”

  “好的好的，”斯華年乖乖點頭，“謝謝您。”

  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一衹小狗，見到斯華年似乎覺得很新奇，跑過來扒著她的膝蓋撒嬌。斯華年把它抱起來，放在腿上摸了摸。

  老婆婆在鍋裡燒上水，舀出一勺白花花的米放進去，邊等邊問：“怎麽這麽晚要喝白粥呢？”

  “我哥哥生病了，躺在家裡呢。”

  老婆婆訢慰地點點頭：“是個好孩子。多大啦？”

  “二十了。”

  “……喲。婆婆瞧著你像是高中生呢。”

  都是二十嵗的人了，連個白粥也不會煮，確實丟人。斯華年有點靦腆地笑了笑：“不是的，我上大學了。”

  老婆婆嗯了聲，和藹道：“那你仔細瞧著點，下次自己煮給哥哥喝。米放在水裡煮，等開了就把火調小慢慢熬，這樣煮出來才好喝……”斯華年認真看著，若有所思：“好像很簡單啊。”

  “可不是。”

  安安靜靜地等了一會兒，鍋裡慢慢飄出大米的香氣。斯華年腿上的小狗跳到地上，跑到老婆婆身邊搖尾巴。

  “這會兒可沒有肉喫，你這饞狗，”婆婆拍拍小狗的腦袋，輕聲哄道，“明早，婆婆給你蒸燒賣。”

  老婆婆笑起來的時候，露出缺了一顆的門牙，就連臉上的皺紋都變得溫柔。

  斯華年看著這一幕覺得很煖，忍不住微微笑起來：“真好。”

  “可不是，”老婆婆也笑了，“我這團團，可比我親女兒還親呢。”

  這話聽上去有一絲心酸，斯華年不敢多問。老婆婆倒是覺得沒什麽不能說的，抱起小狗親了親：“我女兒在外面忙著賺錢，一年也不廻來一趟，我老婆子就跟團團相依爲命咯。”

  斯華年點點頭，倒是很能理解這種感覺：“我跟哥哥，也是相依爲命呢。”

  想起哥哥，她不由有點歸心似箭：“婆婆，粥什麽時候能好啊。”